&ldo;緣分。&rdo;楚溪隻說了兩個字,唇角帶着一絲莞爾戲谑。沈松儀也笑了笑,隻當楚溪又在開玩笑了。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,逢順抱着衣衫回來。楚溪接過來看了看,顔色低調,質料卻不錯。不隻是備了外衫,連裡衣也備齊了。楚溪點了點頭,心道這逢順終于開竅了。逢順見楚溪似乎很滿意自己買回來地衣衫,松下一口氣來。楚溪不等逢順将衣衫接回去,而是親自來到房門口,敲了敲門,&ldo;幹淨的衣衫備好了。&rdo;&ldo;民婦來取!不勞公子!&rdo;江嬸一陣心慌,她這才想起自己有一次見過這位公子,阿良說他就是楚溪。這樣的人物,江嬸一輩子都沒想過能和他說上半個字。可今日楚溪不止和她們這些鄉野小民說話了,還親自給李曉香送衣衫來,當真受寵若驚啊!房門開了一道縫,江嬸伸手接過衣衫,千恩萬謝。楚溪擡眼瞥過屏風,能隐隐看見一個靠着木桶的身影,肩膀聳了起來似有些緊張。楚溪輕笑了一聲,這聲笑卻被李曉香聽見了。李曉香低下頭,她其實是感激楚溪的。如果不是遇上這家夥,自己将滿身泥濘一瘸一拐離開飛宣閣,一路上不知要成為多少人的笑柄。飛宣閣又是女人紮堆的地方,等她下次再來指不定給編出了什麼故事呢。所以這家夥就是要笑她的狼狽,那便盡情笑吧!她李曉香臉皮厚,耐得住。楚溪回到了茶幾邊,不緊不慢地飲着。逢順在一旁盯着他的臉,心想他家公子的臉色變得怎麼比翻書還快?李曉香擦淨了身上的水,換上衣衫。江嬸替她擦幹了發,這裡畢竟是沈松儀的閨閣,不能讓主人在外面久候,李曉香也就将就這将頭發梳起,請了玉心收拾了水桶。沈松儀與楚溪入來,李曉香已經梳洗好了立于桌邊。&ldo;沈姑娘,在下本來是給你送香露的,沒想到反而弄了一身狼狽,還借了你的閨閣……&rdo;李曉香本來想了一套道謝之詞,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沈松儀攔了下來。&ldo;李公子,相逢便是有緣,太過客氣會讓這緣分變淺的。公子喝些熱茶,吃點點心吧。&rdo;沈松儀與李曉香談起飛宣閣中還有其他舞姬、樂師也對凝脂和香露感興趣,這一下子就勾起了李曉香的話匣子,兩人聊了起來。楚溪起身,來到門外朝逢順招了招手,對他說了些什麼。逢順點了點頭便離去了。待楚溪回過身,便看見沈松儀與李曉香望着他。&ldo;楚公子覺得無趣了吧。方才松儀與李公子聊得太入迷了,怠慢了楚公子。&rdo;&ldo;無妨,隻是天色不早了。李蘊若要天黑之前趕回清水鄉,差不多該起身了。&rdo;&ldo;是啊,沈姑娘,在下與江嬸當向姑娘告辭……&rdo;李曉香這才剛起身,小腿肚一陣抽搐,&ldo;哎喲&rdo;驚叫了一聲,跌坐了回去。&ldo;怎麼了?這是……&rdo;江嬸趕緊來到她的身邊,&ldo;是方才摔傷了?&rdo;李曉香低着身搖了搖手,臉色一片煞白。被曲橋矮欄撞傷的地方确實淤了,但還不至于走不得路。泡過熱水之後,腳踝處的疼痛也緩解了。隻是方才一起身,小腿卻抽筋了。李曉香知道自己正在長個,可家裡的飯菜少葷腥,隻怕缺鈣了。&ldo;玉心!趕緊去請大夫來看看!&rdo;沈松儀見李曉香的臉都白了,自然也擔心了起來。&ldo;不用不用!隻是抽筋了!緩緩就好!&rdo;李曉香大聲道。可等了小半會兒,小腿肚還是緊張得不得了,始終不得起身。江嬸可着急了,&ldo;還是……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!真要摔傷了可怎麼辦呢!&rdo;楚溪來到李曉香的面前,單膝半跪了下來,一手擡住李曉香的腳踝,另一手托着她的腿肚,緩緩将她那條腿擡起。&ldo;不要!不要!疼啊!&rdo;李曉香按住仔細的膝蓋,不讓楚溪挪動她。&ldo;要不你一直疼着,要不讓我幫你。&rdo;楚溪擡起眼睛,他的目光裡是如山的氣勢,李曉香莫名動彈不得。腿被擡了起來,架在了楚溪的膝蓋上。李曉香緊閉着眼睛低着頭。楚溪的掌心比她想象的要更加灼熱,隔着布料貼着她的腿。疼痛與緊張不再是唯一的感受,反倒是楚溪手指的輪廓和指腹的力度變得更加清晰。他按住李曉香的腳踝,重複着向後膝推拿。漸漸地,小腿放松了下來,疼痛感消散,隻剩下一些酸脹。李曉香睜開眼睛,正對上楚溪擡起眼簾。心髒仿佛被揪起來一般,李曉香隻覺得眼前這個人莫名的熟悉。楚溪将李曉香的腿放下,看向江嬸道:&ldo;這位嬸娘不用太過擔心。楚某家中的妹妹偶爾也會有同樣的症狀。回去之後,多補些骨湯便可緩解。&rdo;&ldo;這……不是什麼大病吧?&rdo;楚溪搖了搖頭道:&ldo;這個年紀的少年身形漸長,吃得也要講究一些。&rdo;江嬸點了點頭,雖然楚溪不是大夫,但他的見識自然是她這個農婦比不上的。而且她也覺得李家的飯菜清淡了一些,李曉香平日隻怕沒吃上幾頓肉。她回去得給王氏提個醒,别耽誤了曉香。瞧這孩子,都十三了,還瘦巴巴的,一點都看不出點女人的樣子。&ldo;站得起來嗎?&rdo;楚溪問李曉香。李曉香緩緩起身,走了兩步,呼出一口起來:&ldo;沒事啦!江嬸别擔心!多謝楚公子了!&rdo;下意識不去看楚溪,李曉香隻想趕緊回家。&ldo;沒事就好,回去吧。&rdo;楚溪起了身,彈一彈衣袖這麼拽的動作,他做起來還顯得有幾分文人的知性。江嬸又是一番告謝,沈松儀也約了李曉香下次與其他幾位歌姬、樂師飲茶,一行人才離開。一路上,江嬸都在念叨着李曉香喜歡吃什麼,得叫老秦去潭子裡抓幾尾魚來給李曉香煲湯,或者買點豬碎骨來炖湯也好。楚溪沉默着跟在她們身後,看着李曉香的背影。他伸出手,仿佛觸上李曉香的影子,隻要收緊手指就能将她牢牢扣住。李曉香耳朵裡嗡嗡亂叫,根本就沒聽見江嬸念叨了些什麼。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自習室裡,該死的孽障撐着下巴看着她替她抄作業。當她抄到一半的時候,孽障忽然在紙面上點了點。&ldo;這道題解錯了。&rdo;&ldo;啊?哪裡錯了?&rdo;他挪過草稿紙,筆迹流暢地運算了起來。從小,他就很聰明。當她在課堂上雲裡霧裡坐飛機的時候,他早就想了個明明白白。如果她有什麼不懂的問題,從來都不寄希望于老師。因為老師隻會用大同小異的表達方式将題目解答一遍,而她還是坐飛機飛到了爪哇國。但是他卻仿佛很了解她的大腦構造一半,隻言片語就能帶動她思考。&ldo;看明白了嗎?&rdo;他很認真地看着她。隻有這個時候,她才會覺得孽障不是一個毫無原則的爛人。當李曉香回過神來,她下意識向後望去,卻發覺楚溪早就走遠了。他從飛宣閣的正門離去,而她們走的卻是雜役出入的偏門。李曉香輕笑了一聲。出了偏門,一輛馬車卻候在那裡,車夫喊住了江嬸。&ldo;請問是江嬸與李蘊嗎?&rdo;&ldo;啊……是……&rdo;江嬸狐疑着轉身。&ldo;沈姑娘托了我将你們送回清水鄉。上車吧!&rdo;&ldo;這……怎麼能這樣麻煩沈姑娘呢?我們自己回去便好!&rdo;車夫揚了揚手道:&ldo;車錢已經給了。你們就是不坐車前也不會退還!&rdo;李曉香與江嬸看了看,江嬸歎了口氣道:&ldo;沒想到沈姑娘如此客氣,這人情欠下了可如何是好。&rdo;&ldo;請問車錢是多少?&rdo;&ldo;從都城到清水鄉,半個多時辰,五十文自然是要的。&rdo;李曉香點了點頭,拉着江嬸上了車,兩人在車上商量了起來。&ldo;嬸嬸,沈姑娘為我們請了車也是一番好意,如果我們不承情一來抹了沈姑娘的面子,而來也白費了沈姑娘墊出去的車錢。沈姑娘既然有心與我們結交,這是好事。&rdo;李曉香握住江嬸的手,她知道江嬸是個實在人,從不占人半分便宜。&ldo;嬸子知道。所以嬸子想……我們好好制些凝脂香露,下回來飛宣閣送給沈姑娘。曉香……你覺得如何?&rdo;&ldo;我覺得很好啊!還是嬸嬸想得周到!&rdo;此時的柳凝煙卻在屋内,雙手緊握,繞着桌子不知道走了多少遍。阿良站立在一旁,低着頭不敢說一句話。&ldo;你說……你說楚公子怎麼會認識李蘊?李蘊不是從清水鄉來的嗎?&rdo;&ldo;這個……這……&rdo;阿良想了半天,終于想起楚溪曾經對她說過的話,&ldo;楚公子倒是提起過……想做些香粉生意……他覺得李蘊……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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