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時候,用壓水井裡的水洗衣服,在晾衣繩上搭好,把洗衣盆往床下一推,就坐在床上,眼睛怔怔地看着地面。
黃土鋪就的地面松軟不均,造成了地面的不平。這地面變成了山丘,忽又變成了起伏的海面。眼睛一擡,滿屋子的地面是波瀾的海面。
躺下去,黑的屋脊透着稻草的煙油味。蜘蛛網破碎了,又挂滿了煙塵,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,煙塵抱成了一個大團兒,拽住屋脊上的稻草提溜着。
夜晚,院中高高的樹枝在圓圓的月亮上劃了幾道黑線,滿院子的安靜,把院中人刻畫得孤苦伶仃,極可憐!
下雨天,雨的濕氣透過窗棂和大敞的屋門刮進來。
地面漸漸發黑,床鋪也粘糊糊的。我躺在床上,看着屋外的雨。院中的世界全濕了,土坯牆根都滲出了水。雷聲好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,聲音極小,節奏極緩,像是極不情願做這件事兒,緩緩地響着,有一下沒一下地,許久,下一次才又響起。
雨天是個最讓人回想故事的日子,更是個睡覺的大好日子,尤其對在夜裡不能入眠的人是絕對的好事。可,我要熬一會兒時間去上下午的課。
下午的課很快熬完,晚上的自習又不知不覺過去了。我的腦子裡一直是空的,似乎思維自中午至晚上回到廢園都是停滞的。晚上坐在床沿,看着門外,黑洞洞的一個世界,除了噼裡啪啦的雨聲,什麼也看不清。
偶有撇進屋的幾串雨門檻兒濕了,被燈光一照,一閃一閃,從屋門上竄到地上。一把傘撐開,放在門旁牆角,晾着。
傘上的雨骨碌碌淌下來,由支住地的兩個傘骨錐上跑出兩條黑線,彎彎曲曲,到一個坑窪處聚集。不一會兒,一個極小水灣就形成了。
涼風,潮濕,一陣陣撲進來。我盯住門外的黑暗出了神,午後斷了的思緒才慢慢接了起來。
我考入高中後,一年多沒進過畫室,高二下學期才開始被美術老師叫進去。
往年美術生考大學,都是美術專業過了,獨獨文化科沒有幾個過的,這次美術老師特意讓自己的學生專心學習一年半文化科。
到這個時候了,他突然又覺得美術授課時間太緊張了,高三下學年就要把學生送出去,陸陸續續考這個學校的專業課,考那個學校的專業課。
在校學習的時間剩餘的不太多了,他又擔心起學生們的底子不好,就鐵定了嚴格的臉色。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從天上砸下來。
我還招架不住,就坐在了畫室裡,一手扶住畫闆,另一隻手握着鉛筆,茫然地看着擺了姿勢站在前面的模特。
也許看她太久了,她沖我笑笑,我忙低頭,用筆在紙上勾畫着。美術老師從我身後走過,轉到另一個學生後面去了。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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